Saturday, June 2, 2007

東與西 (East & West)

彭定康在書的第一頁﹐開宗明義﹐表達立場: ‘<<東與西>>並非個人回憶錄’。抱懷疑的心態閱畢全書﹐發覺這位末代港督所言非虛﹐極其量是彭定康以亮麗的文筆﹐加上一對圓碌碌的西方魚眼睛﹐來欣賞東方文化萬花筒的大千雄奇。

彭定康無論是過去的‘千古罪人’﹐還是後來中南海的上賓﹐港澳人對他的認識﹐除了他有一位漂亮的千金彭雅思﹐而且作風親民﹐樂於走訪社區﹐一時興起﹐還可以左手握一杯熱騰騰的奶茶﹐右手拿一個香噴噴的蛋撻往嘴裡送。。。。。。除此以外﹐還有什麼? 適逢香港回歸和亞洲金融風暴爆發十周年﹐讀者若有興趣了解那位能言善辯﹐文采斐然的‘肥彭’﹐<<東與西>>絕對是不二之選。

不帶任何預設的政治立場﹐以理性的態度細閱此書﹐自然會輕鬆自在得多﹐因為彭定康所觸及的每一個話題﹐都可能刺痛頭腦容易發熱之士的神經﹐當中包括他對亞洲價值觀的觀點。 上世紀九十年代﹐亞洲價值觀的討論﹐盛極一時﹐擁護者七嘴八舌﹐對當中的涵義各自表述﹐但普遍認為 儒家提倡的家天下之說﹐如‘犧牲小我﹐完成大我’的集體主義精神﹐以及對學術和科技發展的追求﹐是這鍋‘政治文化大盆菜’應有的材料。當年﹐一眾亞洲地區國家﹐以星馬的反應最烈﹐認為亞洲人奉行已久的一套價值觀﹐不但為區內帶來經濟奇蹟﹐還成功抵抗西方價值觀的侵蝕。彭定康冷眼旁觀﹐提出多個疑問和個人意見﹐例如單以‘Asian Values’二字﹐就能一統亞洲多元且複雜之文化版圖? 只有威權政府才能帶來經濟成就嗎? 所謂亞洲價值觀﹐跟經濟增長有什麼必然關係? 政治高壓﹐如何能帶動國民生產總值節節上升?

全書另一吸引之處﹐是彭定康以前港督的身份﹐道出在港從政五年的喜怒哀樂﹐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他回憶香港回歸前五年的部份﹐還把中英雙方磨拳擦掌﹐鬥智鬥力的過程﹐描寫得非常細緻﹐當中不少的英式幽默﹐令人忍悛不禁﹐也為那些有志報效國家之士﹐加添了一層文化濾色鏡。囿於 ‘有我’之境﹐仿明代萬歷年間東吳弄珠客評<<金瓶梅>>之見﹐可得出概論如下:

‘讀《東與西》開首百頁而對此中人物角色生憐憫心者﹐菩薩也﹔生畏懼心者﹐君子也﹔生歡喜心者﹐小人也﹔生效法心者﹐非禽獸也﹐實戇X耳。’ 人浮於事﹐於華人社會的政海泛舟﹐得先知先覺﹐以政治觸覺作羅盤﹐也難保一帆風順﹐出海前﹐多讀幾回<<資治通鑑>>和<<紅樓夢>>﹐略懂一些基本求生術﹐還要自求多福﹐方有望把發生海事意外的機率﹐盡量降到最低。

主權移交十周年﹐香港熱鬧如昔。 彭定康八年前撰寫此書的時候﹐對香港的前途審慎樂觀﹐兩大原因﹐使他相信‘香港明天更好’。 第一﹐香港信奉自由及開放等核心價值﹐不僅是這個城市繁榮安定的‘內燃機油’﹐長遠來說﹐更會成為亞洲其他國家的共同理念。第二﹐他相信中國對香港的期望﹐不只是經濟方面的成就﹐好好保存那宜興茶壺內的茶垢﹐或多或少﹐會符合中國的最高利益。 是的﹐回歸十年﹐馬照跑舞照跳﹐也應了林夕‘照買照賣樓花﹐處處有單位’的預言﹐只是旺角沒有給換上任何名字。然而皇后走了﹐知己一聲bye bye, 一切真的依舊漂亮? 滿天星斗﹐對的是一個湮遠的江湖﹐君不見回歸以來﹐泛道德的愚民革命﹐此起彼伏﹐言論及創作空間不復當年﹐在紫荊飄揚的旗幟上﹐<<今夜不設防> >的風采再現﹐當然就不敢奢望了。

是這位末代港督的水晶球失靈嗎? 其實﹐在東與西的政治博弈裡﹐沒有勝負之分﹐只要文化之別。一場跨世紀的文化牌局﹐雙方手中的那一張底牌﹐將註定是一個千古不破之謎﹐政海閱歷之深如彭定康﹐也在<<東與西>>的字裡行間﹐留下一串串對文化差異不解之問號: ‘I always refer to “Peking”, not “Beijing”. This is not an insult. It is because there is a word in the English language for China’s capital.’ ‘面子’這回事﹐彭定康可能永遠都不能透徹明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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